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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水益
葉緋坐在超級星艦的休息室裏, 腦海裏忍不住回放顧老元帥告訴她自己是她爺爺的那一幕，整個人感覺就是不可思議。
她在做夢嗎？對方搞錯了？不會是她通過穿梭霧回來的時候穿錯了時空吧？
心裏浮現這個念頭，她立刻低頭看終端, 終端終於恢覆正常, 不像在祖星時大部分功能被屏蔽，她晃了晃終端, 看上面的時間, 今天距離在邊陲4星進行機甲大賽最後一戰，過去了兩個星期。
現在是星盟新歷年2月15號。
沒有穿錯時空。
葉緋腦子裏浮現無數念頭, 正在細細思量時，無意中轉頭, 看見一軍眾人睜大眼睛看著她，一個個眼神驚奇。
葉緋頓時坐正了身子，唇角勾起，向他們歪了歪頭, “怎麽這麽看我啊？”
一開口就又是那個熟悉的葉緋。
一軍眾人原本已經打量葉緋很久了, 這會兒立刻擁了過來, 七嘴八舌說起了話。
“我們在星艦上看得清清楚楚的，顧老元帥說他是你爺爺！”
“你們怎麽回事？你離家出走？還是你們以前感情不合？”
“天啊天啊，葉緋！你可藏得太深了, 你爺爺居然是顧老元帥！你怎麽連我們都不說？”
“別這麽說, 我覺得葉緋自己好像也不知道, 這裏面肯定有什麽內情！”
“我也覺得, 葉緋告訴我們吧，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到底是怎麽回事？
說實話, 葉緋現在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
時間回到幾個小時前。
聯絡星上，蟲族和星盟起了沖突, 蟲族特別卑鄙，無心談判就算了，他們還搞偷襲，而這一切葉緋通過穿梭霧看得一清二楚。
穿梭霧實在是一種很神奇的物質，按照顧煬的解釋，打開傳送通道後，進入其中的傳送人可以憑借身上的蟲息定位到擁有蟲息的另外一處地方，由於噬蟲的精神力特別強，所以經常會利用噬蟲來輔助感應定位。
然而空間通道打開，不知道是聯絡星上聚集的蟲族太多還是怎麽回事，反正，葉緋在通道還沒有完成搭建前，她已經看見對面情景。
彼此，她只能隔著異常薄的穿梭霧，模模糊糊看著她感應到的聯絡星上的情形，發現星盟處於劣勢，她憤怒了，恨不得立刻飛過去。
神奇的事情發生了——原本被滿頭大汗的蟲族衛兵打開、並且接受它控制的傳送通道突然間灰霧加深，濃霧不斷翻滾，葉緋站立的腳下卷起濃濃煙霧，將附近原本準備帶走的巨骨蟲給裹起來。
異象把蟲族衛兵給嚇到了，他甚至沒有管這個傳送通道會如何，轉身跑了！
被卷進傳送通道深處的葉緋下意識回頭，卻只能隔著霧氣看見外邊擔憂看著她的顧煬，對方的身影模模糊糊、搖搖曳曳。
時間緊迫，星盟那邊需要她，葉緋沒有再耽誤，向顧煬做了幾個手勢，然後她帶著一群同樣被濃霧包裹的巨骨蟲，向濃霧深處模糊的目的地義無反顧地出發。
葉緋第一次走在這麽玄幻的地方，一切沒辦法用科學邏輯解釋，甚至現在做的事也是從感覺出發，但她莫名有個直覺，就這樣子走下去沒錯。
她順應直覺前進，最終從穿梭霧另一頭沖出來，帶著雷霆萬鈞的氣勢，再一次踏上和熟悉眾人同處一空間的土地，她指揮巨骨蟲去包圍那些可惡的高等蟲族，轉身迎向她的朋友們。
變故就在這時候發生，顧老元帥沖到她面前，還說他是爺爺。
葉緋見過顧老元帥幾次見面，為數不多的見面時間給她留下深刻印象，這是一個被苦難磨礪了大半生的Alpha，身上充滿著不幸而傳奇的故事，擁有鋼鐵般的意志，不屈撓的靈魂讓人感嘆折服。
這樣一個不屈不撓，連命運的折磨都別想讓他彎腰的Alpha，居然對著她紅了眼眶，又笑又哭的，說他是爺爺。
那一刻，葉緋內心的沖擊力極大。
這個事實對她來說驚詫到有些荒謬，但她莫名其妙覺得對方說的是真的。
在她楞神的時候，顧老元帥似乎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場上情況確實不是適合細說的地點，於是他跟她說：“小緋，你先跟我回去，這裏不好說話……”
葉緋卻意識到什麽，猛地轉頭，拔腿就朝不遠處她剛剛出來的、已經薄得快要消失的穿梭霧沖過去！
她跑得那樣急那樣快，甚至差一點跌倒，然而等她最後踉踉蹌蹌沖到了只剩下一點的穿梭霧面前，只看見像虛虛投影一樣、一閃而逝的穿著黑鬥篷的身影。
顧煬的身影消失了，葉緋楞楞站在原地。
她頭腦有些混亂，下意識回頭，卻看見了因為她突然跑開而顯得有些無措的顧老元帥。
對方站在原地，似乎想要過來，又不知道過來好不好，臉上現出了極其矛盾的神情。
葉緋皺了皺眉，又跑回來，這次沒等對方開口，她立刻說：“我先把他們捉住！”
場上變化確實很快。
之前被突然來襲的巨骨蟲給打得措不及手的高等蟲族們，在意識到確實發生無法想象的事情後，他們第一時間想跑。
就見被巨骨蟲重重包圍的眾多種類蟲族中間，又彌漫起了薄薄灰霧，這是傳送空間通道打開的前奏！
葉緋已經知道，有些高等蟲族本領高，不必借用聖樹的死氣而直接打開通道，顯然現場就有這樣的高等蟲族。
他們準備要跑，葉緋哪裏讓，立刻指揮巨骨蟲去打斷他們。
顧老元帥反應也很快，看見葉緋時克制不住的激動，是他為數不多的一點溫情，在緊張形勢面前，他拎得清現在最重要是做什麽，於是他手一指，身後跟著他沖過來的精銳機甲隊立刻向被巨骨蟲包圍的高等蟲族飛去！
如今情勢扭轉，對方被葉緋神來一手打亂節奏，高等蟲族想跑，低等蟲族混亂一片，不趁現在拿下他們，還要趁什麽時候！
然而現場蟲族實在太多，高等蟲族原本就擁有操控低等蟲族的本事，眼看巨骨蟲向他們沖過去，星盟這邊的機甲隊也向他們急速飛去，那個站出來談判的綠長袍高等蟲族拉過身旁隨從往身前一擋，等其他人沖過來才發現，他已經消失在原地。
葉緋遠遠看著，表情若有所思。
從顧煬那裏她知道了不少蟲族的資料，她知道穿梭霧是大部分高等蟲族都能施展的技能，但是打開時間、質量、能傳送的距離，受他本身力量限制。
而在高等蟲族裏面有一部分蟲族是很特殊的，他們的皇族有一個特別本事，能將穿梭霧凝聚在一個點上，傳送自己。
這個技能不能隨時隨地使用，使用條件苛刻，一般是作為保命技能使用，那時葉緋聽完就意識到，當初她從比賽現場小山坡上被傳送走，應該就是中了類似的陷阱。
現在這裏有一個蟲族使用這種辦法跑了，很明顯他就是高等蟲族的皇族。
跑了一個皇族首領，可不能再讓其他高等蟲族跑了，葉緋和閻曜這些沖過來的軍校生們立刻取出機甲，一齊幫助處理場上的事情。
好在被巨骨蟲一通沖撞下，現場局勢已經變化，後方的士兵源源不斷地飛過來補充兵力，有些想逃跑的高等蟲族被抓住了，甚至連普通的大型蟲族也被攔住，現在一只只站在原地，受到星際人還有巨骨蟲的雙重威脅，匍匐在地上不安蠕動著。
而這時候葉緋帶過來的那些巨骨蟲，又離開了它們原本包圍蟲族的圈子，站到了邊上，一副等待命令的模樣。
眾人看得驚奇不已。
不管如何，至此情況基本穩了，葉緋離開了機甲，在顧老元帥的指揮下，和眾人一起回到了星艦。
不是回到普通星艦，也不是一軍此前和其他軍校生一起待著的星艦，而是顧老元帥乘坐的超級星艦。
這一次談判行動，事關全星盟未來，並不只有顧老元帥一個重要人物，星盟首相、還有內閣眾人等也來了。
但他們一則不是軍部人員，對前線戰況不了解，也非戰鬥人員，二來在這種重大行動中，重要人員不可能聚在一處，免得被敵人給一鍋端了，種種考慮下，這些人其實並沒有乘坐到達聯絡星的星艦。
星盟首相，還有幾位內閣成員留在聯絡星外的軍艦上，負責指揮後備事務。
而這一次行動，由一向負責軍部事項的最高領導人顧老元帥全權負責，也是他帶領星艦一隊來到聯絡星。
顧老元帥乘坐的超級星艦，除了他還有不少重要官員，眼下雖然暫時壓制了蟲族，但是要處理的事情還有很多，他必須立刻去開會，和眾人商議接下來的事情。
所以顧老元帥把葉緋帶到一間寬敞的休息室後，歉意地告訴她：“爺……咳，我現在有些事情得先去處理，你先和同學們聊聊，有事可以隨時找我的副官。”
說完，留下了副官，顧老元帥匆匆離開。
顧老元帥有好幾位副官，但是是有優先權的，經常跟在顧老元帥身邊的這位副官姓蔣，已經跟在顧老元帥身邊20年，可以說是資歷最老的一位，他見過顧老元帥風光得意的時候，也見過他最狼狽和失意痛苦的模樣，可以說，在顧煬離開之後，蔣副官是顧老元帥日常生活裏身邊最親近的人。
但就算如此，他也不知道原來顧老元帥藏著這麽大的秘密！
剛剛一通變故後，顧老元帥身邊的其他幾位副官還有智囊團的眾人立刻向他打眼色，蔣副官卻搖頭，別說他不知道，就是知道也不能說。
雖然眼下變化打得腦子轉不過來，但是他相信顧老元帥的每一句話，所以哪怕沒有更多解釋，他已經把葉緋當成顧老元帥的親孫女來看待。
顧老元帥現在有事必須先去處理，他把向來是左右手的蔣副官留下來，這意味著什麽？這意味著他蔣副官是顧老元帥看重且承認的人，不然不會讓他留下來，看著葉緋。
意識到身上職責重要，蔣副官打起了120個精神站在邊上，警惕地看著休息室裏的每一個人。
這些人雖然都是葉緋的同學和教官，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他要做的事情就是好好觀察，然後把觀察到的事情向顧老元帥匯報……
之前大家在現場，一軍的隊員有沖過去找葉緋的，也被現場突變給鎮住、沒有沖過去找葉緋的，都通過監控儀器，將情況看得一清二楚，現在回到星艦這種安全地方，大家終於回過神，一個個八卦上頭，七嘴八舌詢問葉緋。
可葉緋自己也不知道怎麽回事，聽著眾人一句接一句地詢問，頗有點頭疼。
大部分的一軍隊員們都圍著葉緋說話，一個是好奇顧老元帥和她的關系，另一個是關心對方離開的這兩個星期，到底發生什麽事情。
眾人圍著葉緋在說話時，閻曜、楚翊清，還有趁機跟著一軍一同擠上來超級星艦休息室的雷家雙生子、秦覓州，都安靜站在一旁。
此時，這幾個人心理路程雖然不太相同，卻也有相似之處。
比如閻曜，沒找到葉緋之前，雖然他沒有像其他人一樣情緒外露，但其實他特別擔心。
閻曜的關心總是隱藏在細微之處，作為從小和他一起長大、這段時間也一直陪在他左右的雷治，最清楚不過了。
葉緋驟然的身世變化，雷治特別驚訝，不過他腦子轉得快，顧家和雷家有親戚關系，對他來說，小叔的女兒和表叔的女兒似乎也沒什麽差別，所以他眨眼就接受了這個事實，並且試圖開導有些沈默，不知道在想什麽的閻曜。
雷治悄聲跟閻曜說：“葉緋居然是顧家的孩子，你知道我在想什麽嗎？我在想，假如葉緋從小在顧家長大，憑你們家和顧家的關系，還有跟我們家的關系，那你們就是青梅竹馬。”
閻曜看了眼雷治，知道對方說這種話是希望他高興點，他承他的情，一拳打在對方肩膀上。
“我沒什麽，就是覺得顧老元帥沒有雷上校好糊弄。”
閻曜沈默，是因為他沒想到葉緋身世這麽一波三折，從雷上校的孩子變成……顧煬的孩子？
顧家雖然和他們家以前關系不錯，但自從顧老元帥失去最後的小兒子後，兩家人來往就少了很多，他從小沒少聽祖父對顧老元帥的感嘆，以致此刻，他內心充斥莫名的覆雜情緒。
替葉緋開心，替自己覆雜，顧老元帥可不像雷上校那麽好糊弄，顧家也不像雷家那樣家風開朗開明，他如果想和葉緋在一起，恐怕要過顧老元帥這一關就不容易……
這說的可真是大實話，就是，會不會想太多了？
雷治：“……”
楚翊清此刻的神色有些凝重。
葉緋回來的喜悅，得知她真實身世的覆雜感情交織在一起，很快，後一種現實的壓力已經壓過了重逢的喜悅。
他現在覺得很不妙，如果葉緋真的是顧家的孩子，以他的出身和背景，顧老元帥說不定看不上他。
這一刻他忽然很後悔，那一次和顧老元帥的會面沒有好好表現。
他會不會覺得他性格不好？會不會覺得他身體不好？會不會覺得他出身不好……不得不說，雖然只是一個真相的揭露，後續情況如何還不清楚，但楚翊清已經感覺到壓力巨大。
他已經在思考要怎麽把第九區打理得更好，或許只有通過這樣的做法，才能夠打動顧老元帥……
秦覓州的心情也差不多。
他以前行事隨心，從來不管其他人對他的風評，然而在葉緋面前，他一次比一次狼狽，到了此刻，他忽然感覺到自己和對方的差距，那是一種橫亙在現實之間的天壑，不是努力就能縮短的距離。
正是清楚意識到這一點，他整個人心情都不好了，坐在邊上什麽都不想說。
他的大腦在飛快思考著，顧老元帥這裏，或許沒辦法做什麽讓他對自己改變印象的了，只能繼續從葉緋那裏下手，只要能讓葉緋心甘情願和他在一起，或許顧老元帥願意接受他……
對比這幾個對葉緋有賊心而心情覆雜的Alpha，雷家雙生子則是面面相覷，最後幾乎同時說：
雷崢：“葉緋居然是表叔的孩子！”
雷鑠：“我就說她不可能是祖父的孫女！”
這一對雙生子兄弟，因為前期得到的信息缺失，以致鬧了個大烏龍。
不過他們沈默片刻後，也像雷治一樣很快接受葉緋身份的細微變化，不管如何，她確實是他們妹妹這一點沒有搞錯就行了，只是他們對視一眼，又從彼此眼中看見了憐憫：
雷鑠：“小叔好慘哦。”
雷崢：“果然，中年男人沒那麽容易有好運氣。”
這麽說著，但兩人相視一眼，臉上卻露出一致的調皮神色，怪笑了一下。
……
距離休息室不遠的大會議室裏，正被雙生子數落的雷上校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旁邊的薛上校看了他一眼，也只是一眼，Alpha轉過頭，冷淡地說：“這顆星球溫度低，身體不好就別勉強，去軍艦吧。”
雷上校呵了一聲：“你想太多，我身體不知多好，現在元帥正是需要用人的時候，你去了軍艦記得好好辦事。”
兩個人現在正在說的事，就是顧老元帥等一眾重要官員們開會後商議的對各官員的任務安排。
幾個小時的連線會議終於結束，商量完了如何暫時處置聯絡星上被他們俘虜的一眾蟲族，特別是高等蟲族，還有接下來的大方向後，大家都松了口氣。
最重要的事情說完，大家開始談起一些和公事有關的事情——比如說突然帶著一群巨骨蟲過來的葉緋。
剛剛在會議上，大家針對葉緋的行為，做了系統分析——
一是這個女孩子失蹤的兩個星期在蟲族大本營做了什麽？從她完整回來並且頗有收獲的樣子，或許手上握有不少的資料。
二是葉緋為什麽能夠從穿梭霧過來？要知道星盟一直對穿梭霧這種神秘物質特別感興趣，無奈不知道從哪裏研究，如果她能提供一些幫助研究的信息，未來能受益的地方將會多不勝數。
三是她為什麽能夠控制這樣一大批巨骨蟲，這裏面又有什麽秘密，這行為可否覆制？
這幾項事情是他們首要想了解的，而發生在聯絡星上，顧老元帥沖出去抱住孫女葉緋那一幕，猶讓眾人印象深刻，所以在談到葉緋時，大家都忍不住看向顧老元帥。
但令人佩服的是顧老元帥依然穩得住，臉上沒有洩露一分異樣情緒，關於發生在葉緋身上的事，還有應該如何安排人員去了解收集，一項一項列出來，他公事公辦的模樣讓大家不敢打趣。
好不容易嚴肅的會議終於結束，大家忍不住八卦，都想問顧老元帥到底怎麽回事，孟上將最先開口：“元帥，葉緋和你到底是什麽關系？”
一時間所有人都目光炯炯地看過來。
顧老元帥淡淡說：“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葉緋是我顧家的孩子，她是顧煬的孩子。”
居然是顧煬的孩子？！
大家都很驚訝，但轉念想到顧老元帥這麽多年的不易，又紛紛說著恭喜的話。
顧老元帥的神色終於放松了不少，他點頭，向大家說謝謝。
散會後，大家陸陸續續離開大會議室，孟上將沒有離開，他走到顧老元帥身邊，問：“怎麽不早點接回來？”
顧老元帥也沒有隱瞞：“知道不久。”
一句話，孟上將就懂了，他拍拍對方的肩膀，感嘆地說：“果然是老天自有安排，你這孫女不得了，一個頂十個啊。”
孟上將這話他愛聽，比誇他自己還開心。
顧老元帥是面帶笑容離開大會議室的，倒把等在大會議室外邊的雷嘯看得嘖嘖稱奇。
“我以為你會把小緋接回來，再跟她解釋，沒想到你這麽高調。”
可不就是高調，顧老元帥選擇了一種他能想到的最盛大的公開方式，在聚集了幾乎全星盟的重要人物面前，公開葉緋身份。
既是對葉緋這麽多年來沒有在顧家光環下成長的彌補，也是對剛剛逃離蟲族回到他們身邊的葉緋的一種安慰。
雷嘯知道，顧均培由始至終就不是那種會花什麽心思在其他人身上的人，心裏頭只有消滅蟲族這種國家大事，說實話，這次他直接在眾人面前自曝身份的舉動，也讓他十足詫異。
顧老元帥坦承：“幾個月前就知道她的身份，因為種種原因沒有認，已經委屈她了，我不想以後跟她解釋，讓她誤以為我對認回她這件事不期待所以不積極，這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相反，是我一直期待的事。”
他希望葉緋知道還有一個人很關心愛護她，而且歡迎她的到來，所以他想用這種方式告訴所有人，她是他顧均培的孫女，是顧家的孩子。
雷嘯拍拍他的肩膀。
然而，別看顧老元帥說起話來這麽篤定和頭頭是道，一想到不久前他激動地想要和孫女相認，葉緋卻沒有他想象中的激動和好奇，甚至表現得很冷靜，她的眼神是帶著審視看他的，他就有些不自信。
而且，葉緋當時跑開的舉動更是讓他感覺忐忑，不知道她是什麽意思。
眼下已經快到了晚飯時間，他已經做了安排，他們，包括他和她、還有一軍眾人，一起吃一頓飯。
先拉近一下距離，然後再好好談一談，葉緋現在肯定很好奇，可惜他實在太忙，現在要趕緊把事情做完，好留出晚上時間來談話。
這麽想著，他就跟雷嘯說，讓他先過去和葉緋聊一聊，晚點一起吃飯。
雷嘯雖然也負責一些事情，但他其實已經退役，不能算是軍部編制人員，這一次是友情過來幫忙的，顧老元帥也沒有給他安排過多事情，相比其他人來說，他身上的擔子輕松許多，也自由許多。
雷嘯揮揮手，示意他趕緊去忙，然後大步流星地走開，朝一軍休息室走去。
雷嘯這人雖然有時是挺混賬的，但大致來說，小事混賬，大事還是拎得清楚，所以顧老元帥並不擔心，他匆匆帶著親信隨從官員去了下一處要處理事情的地方。
等顧老元帥忙完事情，卻嚇了一跳，他發現已經到了晚飯時間，卻沒人來提醒他要去用餐！
顧老元帥當即有些生氣了，如果是蔣副官的話，一定不會出現這種紕漏。
他匆匆起身，詢問其他人用餐了沒有，得到眾人都沒有用餐的答覆，他一時更是急了，擔心其他人都在等他，快步離開辦公室就要朝著用餐區趕去。
副官趕上來，急匆匆告訴他：“元帥，一軍的人現在沒有在用餐區等待，他們在外邊玩。”
……什麽？在外邊玩？！
顧老元帥有些詫異，立刻轉了方向，朝星艦出口走去。
一打開通道口，馬上感受到蟲17這顆星球的蕭條、低落、還有寒冷，現在也是這顆星球的冬季，風一吹來，整個人刺骨地寒冷。
之前他們留在機甲裏，還有一心想要處理那些蟲族，倒是沒有過多去關註溫度的事情。
顧老元帥下了通道口，很快發現了不遠處圍著巨骨蟲在玩的一軍眾人。
為首的便是葉緋，她和其他對著巨骨蟲好奇而圍觀的人不一樣，她和雷嘯站在邊上，不知道說什麽，她笑得眼睛彎彎。
“雷爺爺你這的主意可真不錯！確實可以試一下。”
雷嘯就面露得意：“那當然，爺爺吃過的鹽可是比你走過的路還要多！”葉緋就哈哈大笑：“是吃過的鹽比米多啦。”
雷嘯也笑起來，“差不多啦。”
急匆匆往外走的腳步，忽然就停住了。
顧老元帥覺得這一幕有些莫名刺眼。
他忽然意識到，雷嘯這種性格或許和葉緋更處得來，葉緋和雷嘯站在一起根本沒有違和感，不知情的人看見或許會以為這兩人才是親爺孫倆。
顧老元帥知道自己性格古板，卻從來沒有這麽清晰意識到自己和他們的差距這般大，而且或許是一個不討喜的存在，莫名的，他想到了小兒子顧煬。
顧煬以前也是和葉緋一樣的開朗性格，而且明知道他個性嚴謹，生性不喜歡笑，但他最喜歡做的事偏偏是逗他笑，那時他總覺得這孩子太不懂事、很煩人，後來顧煬不在了，他才感覺到那孩子隱藏在嬉笑下的一顆真心。
顧老元帥有些難受。
他知道自己失態了，作為一個成年人，他應該控制好自己的情緒，於是他站在一旁想壓制突然而至的低落情緒，想讓自己看起來高興一點，再過去和葉緋打招呼。
然而沒等他調整好情緒，就見不遠處的葉緋向他看過來，他意識到什麽，立刻在心裏罵了自己一句：實在是太沒用了，說不想讓葉緋誤會，來到這裏又不上前，可不是做著讓人誤會的事？
他有些僵硬地邁動腳步上前，沒想到葉緋也向他走過來。
顧老元帥頓時緊張了，應該和葉緋說什麽，才能像雷嘯一樣若無其事打開話匣子……這麽想著時，他同時揚起唇角。
這時葉緋走到他面前，好奇地看著他：“您好，我剛剛聽雷爺爺說過了，您確定沒有搞錯嗎？我真的是您的孫女？”
顧老元帥一瞬間心都揪了起來，他覺得自己真是糟透了！本該由他這個大人來開口的事情，居然讓小孩子主動來問他。
他立刻點頭：“是的，沒有弄錯，我調查過了，我是你爺爺，你是我的孫女。”
說完卻見葉緋沒有立刻回話，只是睜著一雙清透的眼睛打量他。
顧老元帥一時不知道她是什麽意思，正想不然說點什麽打破僵硬氣氛，這時就見葉緋站直了，向他伸出一只手。
女孩子笑得有些靦腆：“你好爺爺，我是葉緋，是你的孫女，以後多多指教。”
顧老元帥腦子裏嗡了一下。
他的眼眶倏地發熱，他手心快速擦擦軍裝，然後握住了對方。
當兩只手握到一起，顧老元帥一瞬間好像回到了幾十年前，那時候他的孩子剛出生，他握著他們小小的柔軟的手，感覺像握住了一個世界。
他的眼淚情不自禁掉下來，砸在兩人交握的手上。
“你好，我是顧均培，是你的爺爺，以後……多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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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裏浮現這個念頭，她立刻低頭看終端, 終端終於恢覆正常, 不像在祖星時大部分功能被屏蔽，她晃了晃終端, 看上面的時間, 今天距離在邊陲4星進行機甲大賽最後一戰，過去了兩個星期。
現在是星盟新歷年2月15號。
沒有穿錯時空。
葉緋腦子裏浮現無數念頭, 正在細細思量時，無意中轉頭, 看見一軍眾人睜大眼睛看著她，一個個眼神驚奇。
葉緋頓時坐正了身子，唇角勾起，向他們歪了歪頭, “怎麽這麽看我啊？”
一開口就又是那個熟悉的葉緋。
一軍眾人原本已經打量葉緋很久了, 這會兒立刻擁了過來, 七嘴八舌說起了話。
“我們在星艦上看得清清楚楚的，顧老元帥說他是你爺爺！”
“你們怎麽回事？你離家出走？還是你們以前感情不合？”
“天啊天啊，葉緋！你可藏得太深了, 你爺爺居然是顧老元帥！你怎麽連我們都不說？”
“別這麽說, 我覺得葉緋自己好像也不知道, 這裏面肯定有什麽內情！”
“我也覺得, 葉緋告訴我們吧，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到底是怎麽回事？
說實話, 葉緋現在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
時間回到幾個小時前。
聯絡星上，蟲族和星盟起了沖突, 蟲族特別卑鄙，無心談判就算了，他們還搞偷襲，而這一切葉緋通過穿梭霧看得一清二楚。
穿梭霧實在是一種很神奇的物質，按照顧煬的解釋，打開傳送通道後，進入其中的傳送人可以憑借身上的蟲息定位到擁有蟲息的另外一處地方，由於噬蟲的精神力特別強，所以經常會利用噬蟲來輔助感應定位。
然而空間通道打開，不知道是聯絡星上聚集的蟲族太多還是怎麽回事，反正，葉緋在通道還沒有完成搭建前，她已經看見對面情景。
彼此，她只能隔著異常薄的穿梭霧，模模糊糊看著她感應到的聯絡星上的情形，發現星盟處於劣勢，她憤怒了，恨不得立刻飛過去。
神奇的事情發生了——原本被滿頭大汗的蟲族衛兵打開、並且接受它控制的傳送通道突然間灰霧加深，濃霧不斷翻滾，葉緋站立的腳下卷起濃濃煙霧，將附近原本準備帶走的巨骨蟲給裹起來。
異象把蟲族衛兵給嚇到了，他甚至沒有管這個傳送通道會如何，轉身跑了！
被卷進傳送通道深處的葉緋下意識回頭，卻只能隔著霧氣看見外邊擔憂看著她的顧煬，對方的身影模模糊糊、搖搖曳曳。
時間緊迫，星盟那邊需要她，葉緋沒有再耽誤，向顧煬做了幾個手勢，然後她帶著一群同樣被濃霧包裹的巨骨蟲，向濃霧深處模糊的目的地義無反顧地出發。
葉緋第一次走在這麽玄幻的地方，一切沒辦法用科學邏輯解釋，甚至現在做的事也是從感覺出發，但她莫名有個直覺，就這樣子走下去沒錯。
她順應直覺前進，最終從穿梭霧另一頭沖出來，帶著雷霆萬鈞的氣勢，再一次踏上和熟悉眾人同處一空間的土地，她指揮巨骨蟲去包圍那些可惡的高等蟲族，轉身迎向她的朋友們。
變故就在這時候發生，顧老元帥沖到她面前，還說他是爺爺。
葉緋見過顧老元帥幾次見面，為數不多的見面時間給她留下深刻印象，這是一個被苦難磨礪了大半生的Alpha，身上充滿著不幸而傳奇的故事，擁有鋼鐵般的意志，不屈撓的靈魂讓人感嘆折服。
這樣一個不屈不撓，連命運的折磨都別想讓他彎腰的Alpha，居然對著她紅了眼眶，又笑又哭的，說他是爺爺。
那一刻，葉緋內心的沖擊力極大。
這個事實對她來說驚詫到有些荒謬，但她莫名其妙覺得對方說的是真的。
在她楞神的時候，顧老元帥似乎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場上情況確實不是適合細說的地點，於是他跟她說：“小緋，你先跟我回去，這裏不好說話……”
葉緋卻意識到什麽，猛地轉頭，拔腿就朝不遠處她剛剛出來的、已經薄得快要消失的穿梭霧沖過去！
她跑得那樣急那樣快，甚至差一點跌倒，然而等她最後踉踉蹌蹌沖到了只剩下一點的穿梭霧面前，只看見像虛虛投影一樣、一閃而逝的穿著黑鬥篷的身影。
顧煬的身影消失了，葉緋楞楞站在原地。
她頭腦有些混亂，下意識回頭，卻看見了因為她突然跑開而顯得有些無措的顧老元帥。
對方站在原地，似乎想要過來，又不知道過來好不好，臉上現出了極其矛盾的神情。
葉緋皺了皺眉，又跑回來，這次沒等對方開口，她立刻說：“我先把他們捉住！”
場上變化確實很快。
之前被突然來襲的巨骨蟲給打得措不及手的高等蟲族們，在意識到確實發生無法想象的事情後，他們第一時間想跑。
就見被巨骨蟲重重包圍的眾多種類蟲族中間，又彌漫起了薄薄灰霧，這是傳送空間通道打開的前奏！
葉緋已經知道，有些高等蟲族本領高，不必借用聖樹的死氣而直接打開通道，顯然現場就有這樣的高等蟲族。
他們準備要跑，葉緋哪裏讓，立刻指揮巨骨蟲去打斷他們。
顧老元帥反應也很快，看見葉緋時克制不住的激動，是他為數不多的一點溫情，在緊張形勢面前，他拎得清現在最重要是做什麽，於是他手一指，身後跟著他沖過來的精銳機甲隊立刻向被巨骨蟲包圍的高等蟲族飛去！
如今情勢扭轉，對方被葉緋神來一手打亂節奏，高等蟲族想跑，低等蟲族混亂一片，不趁現在拿下他們，還要趁什麽時候！
然而現場蟲族實在太多，高等蟲族原本就擁有操控低等蟲族的本事，眼看巨骨蟲向他們沖過去，星盟這邊的機甲隊也向他們急速飛去，那個站出來談判的綠長袍高等蟲族拉過身旁隨從往身前一擋，等其他人沖過來才發現，他已經消失在原地。
葉緋遠遠看著，表情若有所思。
從顧煬那裏她知道了不少蟲族的資料，她知道穿梭霧是大部分高等蟲族都能施展的技能，但是打開時間、質量、能傳送的距離，受他本身力量限制。
而在高等蟲族裏面有一部分蟲族是很特殊的，他們的皇族有一個特別本事，能將穿梭霧凝聚在一個點上，傳送自己。
這個技能不能隨時隨地使用，使用條件苛刻，一般是作為保命技能使用，那時葉緋聽完就意識到，當初她從比賽現場小山坡上被傳送走，應該就是中了類似的陷阱。
現在這裏有一個蟲族使用這種辦法跑了，很明顯他就是高等蟲族的皇族。
跑了一個皇族首領，可不能再讓其他高等蟲族跑了，葉緋和閻曜這些沖過來的軍校生們立刻取出機甲，一齊幫助處理場上的事情。
好在被巨骨蟲一通沖撞下，現場局勢已經變化，後方的士兵源源不斷地飛過來補充兵力，有些想逃跑的高等蟲族被抓住了，甚至連普通的大型蟲族也被攔住，現在一只只站在原地，受到星際人還有巨骨蟲的雙重威脅，匍匐在地上不安蠕動著。
而這時候葉緋帶過來的那些巨骨蟲，又離開了它們原本包圍蟲族的圈子，站到了邊上，一副等待命令的模樣。
眾人看得驚奇不已。
不管如何，至此情況基本穩了，葉緋離開了機甲，在顧老元帥的指揮下，和眾人一起回到了星艦。
不是回到普通星艦，也不是一軍此前和其他軍校生一起待著的星艦，而是顧老元帥乘坐的超級星艦。
這一次談判行動，事關全星盟未來，並不只有顧老元帥一個重要人物，星盟首相、還有內閣眾人等也來了。
但他們一則不是軍部人員，對前線戰況不了解，也非戰鬥人員，二來在這種重大行動中，重要人員不可能聚在一處，免得被敵人給一鍋端了，種種考慮下，這些人其實並沒有乘坐到達聯絡星的星艦。
星盟首相，還有幾位內閣成員留在聯絡星外的軍艦上，負責指揮後備事務。
而這一次行動，由一向負責軍部事項的最高領導人顧老元帥全權負責，也是他帶領星艦一隊來到聯絡星。
顧老元帥乘坐的超級星艦，除了他還有不少重要官員，眼下雖然暫時壓制了蟲族，但是要處理的事情還有很多，他必須立刻去開會，和眾人商議接下來的事情。
所以顧老元帥把葉緋帶到一間寬敞的休息室後，歉意地告訴她：“爺……咳，我現在有些事情得先去處理，你先和同學們聊聊，有事可以隨時找我的副官。”
說完，留下了副官，顧老元帥匆匆離開。
顧老元帥有好幾位副官，但是是有優先權的，經常跟在顧老元帥身邊的這位副官姓蔣，已經跟在顧老元帥身邊20年，可以說是資歷最老的一位，他見過顧老元帥風光得意的時候，也見過他最狼狽和失意痛苦的模樣，可以說，在顧煬離開之後，蔣副官是顧老元帥日常生活裏身邊最親近的人。
但就算如此，他也不知道原來顧老元帥藏著這麽大的秘密！
剛剛一通變故後，顧老元帥身邊的其他幾位副官還有智囊團的眾人立刻向他打眼色，蔣副官卻搖頭，別說他不知道，就是知道也不能說。
雖然眼下變化打得腦子轉不過來，但是他相信顧老元帥的每一句話，所以哪怕沒有更多解釋，他已經把葉緋當成顧老元帥的親孫女來看待。
顧老元帥現在有事必須先去處理，他把向來是左右手的蔣副官留下來，這意味著什麽？這意味著他蔣副官是顧老元帥看重且承認的人，不然不會讓他留下來，看著葉緋。
意識到身上職責重要，蔣副官打起了120個精神站在邊上，警惕地看著休息室裏的每一個人。
這些人雖然都是葉緋的同學和教官，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他要做的事情就是好好觀察，然後把觀察到的事情向顧老元帥匯報……
之前大家在現場，一軍的隊員有沖過去找葉緋的，也被現場突變給鎮住、沒有沖過去找葉緋的，都通過監控儀器，將情況看得一清二楚，現在回到星艦這種安全地方，大家終於回過神，一個個八卦上頭，七嘴八舌詢問葉緋。
可葉緋自己也不知道怎麽回事，聽著眾人一句接一句地詢問，頗有點頭疼。
大部分的一軍隊員們都圍著葉緋說話，一個是好奇顧老元帥和她的關系，另一個是關心對方離開的這兩個星期，到底發生什麽事情。
眾人圍著葉緋在說話時，閻曜、楚翊清，還有趁機跟著一軍一同擠上來超級星艦休息室的雷家雙生子、秦覓州，都安靜站在一旁。
此時，這幾個人心理路程雖然不太相同，卻也有相似之處。
比如閻曜，沒找到葉緋之前，雖然他沒有像其他人一樣情緒外露，但其實他特別擔心。
閻曜的關心總是隱藏在細微之處，作為從小和他一起長大、這段時間也一直陪在他左右的雷治，最清楚不過了。
葉緋驟然的身世變化，雷治特別驚訝，不過他腦子轉得快，顧家和雷家有親戚關系，對他來說，小叔的女兒和表叔的女兒似乎也沒什麽差別，所以他眨眼就接受了這個事實，並且試圖開導有些沈默，不知道在想什麽的閻曜。
雷治悄聲跟閻曜說：“葉緋居然是顧家的孩子，你知道我在想什麽嗎？我在想，假如葉緋從小在顧家長大，憑你們家和顧家的關系，還有跟我們家的關系，那你們就是青梅竹馬。”
閻曜看了眼雷治，知道對方說這種話是希望他高興點，他承他的情，一拳打在對方肩膀上。
“我沒什麽，就是覺得顧老元帥沒有雷上校好糊弄。”
閻曜沈默，是因為他沒想到葉緋身世這麽一波三折，從雷上校的孩子變成……顧煬的孩子？
顧家雖然和他們家以前關系不錯，但自從顧老元帥失去最後的小兒子後，兩家人來往就少了很多，他從小沒少聽祖父對顧老元帥的感嘆，以致此刻，他內心充斥莫名的覆雜情緒。
替葉緋開心，替自己覆雜，顧老元帥可不像雷上校那麽好糊弄，顧家也不像雷家那樣家風開朗開明，他如果想和葉緋在一起，恐怕要過顧老元帥這一關就不容易……
這說的可真是大實話，就是，會不會想太多了？
雷治：“……”
楚翊清此刻的神色有些凝重。
葉緋回來的喜悅，得知她真實身世的覆雜感情交織在一起，很快，後一種現實的壓力已經壓過了重逢的喜悅。
他現在覺得很不妙，如果葉緋真的是顧家的孩子，以他的出身和背景，顧老元帥說不定看不上他。
這一刻他忽然很後悔，那一次和顧老元帥的會面沒有好好表現。
他會不會覺得他性格不好？會不會覺得他身體不好？會不會覺得他出身不好……不得不說，雖然只是一個真相的揭露，後續情況如何還不清楚，但楚翊清已經感覺到壓力巨大。
他已經在思考要怎麽把第九區打理得更好，或許只有通過這樣的做法，才能夠打動顧老元帥……
秦覓州的心情也差不多。
他以前行事隨心，從來不管其他人對他的風評，然而在葉緋面前，他一次比一次狼狽，到了此刻，他忽然感覺到自己和對方的差距，那是一種橫亙在現實之間的天壑，不是努力就能縮短的距離。
正是清楚意識到這一點，他整個人心情都不好了，坐在邊上什麽都不想說。
他的大腦在飛快思考著，顧老元帥這裏，或許沒辦法做什麽讓他對自己改變印象的了，只能繼續從葉緋那裏下手，只要能讓葉緋心甘情願和他在一起，或許顧老元帥願意接受他……
對比這幾個對葉緋有賊心而心情覆雜的Alpha，雷家雙生子則是面面相覷，最後幾乎同時說：
雷崢：“葉緋居然是表叔的孩子！”
雷鑠：“我就說她不可能是祖父的孫女！”
這一對雙生子兄弟，因為前期得到的信息缺失，以致鬧了個大烏龍。
不過他們沈默片刻後，也像雷治一樣很快接受葉緋身份的細微變化，不管如何，她確實是他們妹妹這一點沒有搞錯就行了，只是他們對視一眼，又從彼此眼中看見了憐憫：
雷鑠：“小叔好慘哦。”
雷崢：“果然，中年男人沒那麽容易有好運氣。”
這麽說著，但兩人相視一眼，臉上卻露出一致的調皮神色，怪笑了一下。
……
距離休息室不遠的大會議室裏，正被雙生子數落的雷上校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旁邊的薛上校看了他一眼，也只是一眼，Alpha轉過頭，冷淡地說：“這顆星球溫度低，身體不好就別勉強，去軍艦吧。”
雷上校呵了一聲：“你想太多，我身體不知多好，現在元帥正是需要用人的時候，你去了軍艦記得好好辦事。”
兩個人現在正在說的事，就是顧老元帥等一眾重要官員們開會後商議的對各官員的任務安排。
幾個小時的連線會議終於結束，商量完了如何暫時處置聯絡星上被他們俘虜的一眾蟲族，特別是高等蟲族，還有接下來的大方向後，大家都松了口氣。
最重要的事情說完，大家開始談起一些和公事有關的事情——比如說突然帶著一群巨骨蟲過來的葉緋。
剛剛在會議上，大家針對葉緋的行為，做了系統分析——
一是這個女孩子失蹤的兩個星期在蟲族大本營做了什麽？從她完整回來並且頗有收獲的樣子，或許手上握有不少的資料。
二是葉緋為什麽能夠從穿梭霧過來？要知道星盟一直對穿梭霧這種神秘物質特別感興趣，無奈不知道從哪裏研究，如果她能提供一些幫助研究的信息，未來能受益的地方將會多不勝數。
三是她為什麽能夠控制這樣一大批巨骨蟲，這裏面又有什麽秘密，這行為可否覆制？
這幾項事情是他們首要想了解的，而發生在聯絡星上，顧老元帥沖出去抱住孫女葉緋那一幕，猶讓眾人印象深刻，所以在談到葉緋時，大家都忍不住看向顧老元帥。
但令人佩服的是顧老元帥依然穩得住，臉上沒有洩露一分異樣情緒，關於發生在葉緋身上的事，還有應該如何安排人員去了解收集，一項一項列出來，他公事公辦的模樣讓大家不敢打趣。
好不容易嚴肅的會議終於結束，大家忍不住八卦，都想問顧老元帥到底怎麽回事，孟上將最先開口：“元帥，葉緋和你到底是什麽關系？”
一時間所有人都目光炯炯地看過來。
顧老元帥淡淡說：“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葉緋是我顧家的孩子，她是顧煬的孩子。”
居然是顧煬的孩子？！
大家都很驚訝，但轉念想到顧老元帥這麽多年的不易，又紛紛說著恭喜的話。
顧老元帥的神色終於放松了不少，他點頭，向大家說謝謝。
散會後，大家陸陸續續離開大會議室，孟上將沒有離開，他走到顧老元帥身邊，問：“怎麽不早點接回來？”
顧老元帥也沒有隱瞞：“知道不久。”
一句話，孟上將就懂了，他拍拍對方的肩膀，感嘆地說：“果然是老天自有安排，你這孫女不得了，一個頂十個啊。”
孟上將這話他愛聽，比誇他自己還開心。
顧老元帥是面帶笑容離開大會議室的，倒把等在大會議室外邊的雷嘯看得嘖嘖稱奇。
“我以為你會把小緋接回來，再跟她解釋，沒想到你這麽高調。”
可不就是高調，顧老元帥選擇了一種他能想到的最盛大的公開方式，在聚集了幾乎全星盟的重要人物面前，公開葉緋身份。
既是對葉緋這麽多年來沒有在顧家光環下成長的彌補，也是對剛剛逃離蟲族回到他們身邊的葉緋的一種安慰。
雷嘯知道，顧均培由始至終就不是那種會花什麽心思在其他人身上的人，心裏頭只有消滅蟲族這種國家大事，說實話，這次他直接在眾人面前自曝身份的舉動，也讓他十足詫異。
顧老元帥坦承：“幾個月前就知道她的身份，因為種種原因沒有認，已經委屈她了，我不想以後跟她解釋，讓她誤以為我對認回她這件事不期待所以不積極，這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相反，是我一直期待的事。”
他希望葉緋知道還有一個人很關心愛護她，而且歡迎她的到來，所以他想用這種方式告訴所有人，她是他顧均培的孫女，是顧家的孩子。
雷嘯拍拍他的肩膀。
然而，別看顧老元帥說起話來這麽篤定和頭頭是道，一想到不久前他激動地想要和孫女相認，葉緋卻沒有他想象中的激動和好奇，甚至表現得很冷靜，她的眼神是帶著審視看他的，他就有些不自信。
而且，葉緋當時跑開的舉動更是讓他感覺忐忑，不知道她是什麽意思。
眼下已經快到了晚飯時間，他已經做了安排，他們，包括他和她、還有一軍眾人，一起吃一頓飯。
先拉近一下距離，然後再好好談一談，葉緋現在肯定很好奇，可惜他實在太忙，現在要趕緊把事情做完，好留出晚上時間來談話。
這麽想著，他就跟雷嘯說，讓他先過去和葉緋聊一聊，晚點一起吃飯。
雷嘯雖然也負責一些事情，但他其實已經退役，不能算是軍部編制人員，這一次是友情過來幫忙的，顧老元帥也沒有給他安排過多事情，相比其他人來說，他身上的擔子輕松許多，也自由許多。
雷嘯揮揮手，示意他趕緊去忙，然後大步流星地走開，朝一軍休息室走去。
雷嘯這人雖然有時是挺混賬的，但大致來說，小事混賬，大事還是拎得清楚，所以顧老元帥並不擔心，他匆匆帶著親信隨從官員去了下一處要處理事情的地方。
等顧老元帥忙完事情，卻嚇了一跳，他發現已經到了晚飯時間，卻沒人來提醒他要去用餐！
顧老元帥當即有些生氣了，如果是蔣副官的話，一定不會出現這種紕漏。
他匆匆起身，詢問其他人用餐了沒有，得到眾人都沒有用餐的答覆，他一時更是急了，擔心其他人都在等他，快步離開辦公室就要朝著用餐區趕去。
副官趕上來，急匆匆告訴他：“元帥，一軍的人現在沒有在用餐區等待，他們在外邊玩。”
……什麽？在外邊玩？！
顧老元帥有些詫異，立刻轉了方向，朝星艦出口走去。
一打開通道口，馬上感受到蟲17這顆星球的蕭條、低落、還有寒冷，現在也是這顆星球的冬季，風一吹來，整個人刺骨地寒冷。
之前他們留在機甲裏，還有一心想要處理那些蟲族，倒是沒有過多去關註溫度的事情。
顧老元帥下了通道口，很快發現了不遠處圍著巨骨蟲在玩的一軍眾人。
為首的便是葉緋，她和其他對著巨骨蟲好奇而圍觀的人不一樣，她和雷嘯站在邊上，不知道說什麽，她笑得眼睛彎彎。
“雷爺爺你這的主意可真不錯！確實可以試一下。”
雷嘯就面露得意：“那當然，爺爺吃過的鹽可是比你走過的路還要多！”葉緋就哈哈大笑：“是吃過的鹽比米多啦。”
雷嘯也笑起來，“差不多啦。”
急匆匆往外走的腳步，忽然就停住了。
顧老元帥覺得這一幕有些莫名刺眼。
他忽然意識到，雷嘯這種性格或許和葉緋更處得來，葉緋和雷嘯站在一起根本沒有違和感，不知情的人看見或許會以為這兩人才是親爺孫倆。
顧老元帥知道自己性格古板，卻從來沒有這麽清晰意識到自己和他們的差距這般大，而且或許是一個不討喜的存在，莫名的，他想到了小兒子顧煬。
顧煬以前也是和葉緋一樣的開朗性格，而且明知道他個性嚴謹，生性不喜歡笑，但他最喜歡做的事偏偏是逗他笑，那時他總覺得這孩子太不懂事、很煩人，後來顧煬不在了，他才感覺到那孩子隱藏在嬉笑下的一顆真心。
顧老元帥有些難受。
他知道自己失態了，作為一個成年人，他應該控制好自己的情緒，於是他站在一旁想壓制突然而至的低落情緒，想讓自己看起來高興一點，再過去和葉緋打招呼。
然而沒等他調整好情緒，就見不遠處的葉緋向他看過來，他意識到什麽，立刻在心裏罵了自己一句：實在是太沒用了，說不想讓葉緋誤會，來到這裏又不上前，可不是做著讓人誤會的事？
他有些僵硬地邁動腳步上前，沒想到葉緋也向他走過來。
顧老元帥頓時緊張了，應該和葉緋說什麽，才能像雷嘯一樣若無其事打開話匣子……這麽想著時，他同時揚起唇角。
這時葉緋走到他面前，好奇地看著他：“您好，我剛剛聽雷爺爺說過了，您確定沒有搞錯嗎？我真的是您的孫女？”
顧老元帥一瞬間心都揪了起來，他覺得自己真是糟透了！本該由他這個大人來開口的事情，居然讓小孩子主動來問他。
他立刻點頭：“是的，沒有弄錯，我調查過了，我是你爺爺，你是我的孫女。”
說完卻見葉緋沒有立刻回話，只是睜著一雙清透的眼睛打量他。
顧老元帥一時不知道她是什麽意思，正想不然說點什麽打破僵硬氣氛，這時就見葉緋站直了，向他伸出一只手。
女孩子笑得有些靦腆：“你好爺爺，我是葉緋，是你的孫女，以後多多指教。”
顧老元帥腦子裏嗡了一下。
他的眼眶倏地發熱，他手心快速擦擦軍裝，然後握住了對方。
當兩只手握到一起，顧老元帥一瞬間好像回到了幾十年前，那時候他的孩子剛出生，他握著他們小小的柔軟的手，感覺像握住了一個世界。
他的眼淚情不自禁掉下來，砸在兩人交握的手上。
“你好，我是顧均培，是你的爺爺，以後……多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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